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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MMd / Mink x 蒼葉

敏蒼同居生活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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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nk。」

「怎樣?」

蒼葉放慢進食的速度,若有所思的嚼著食物抬頭發問。

「剛才看你在櫃檯,只說了『一碗』對吧?這是這種食物的名稱嗎?」

這個地區除了數種原住民語,即使是通用的英文之中也含有大量方言、俚語等,都是蒼葉非常陌生的用語。
明明是聽得懂的單字,也無法確定它真正代表的意涵。
只要一有機會,他就會像這樣試著跟Mink討教。

「只是因為這家店的菜單上,只有這一項食物會用碗盛裝,對店家講『一碗』就知道要買什麼了。這一帶的常客都是這點餐的。」

聽起來是內行人的點餐方式,不過蒼葉更相信眼前這男人只是慣於無所不用其極的把需要使用的詞彙量縮到最少。

「常客…Mink也是嗎?」

難以想像Mink對特定餐飲店執著到經常光顧的模樣,蒼葉覺得這很稀奇。

「有一陣子…在你剛住下來的那段時期,來這邊吃了好幾次。」

語帶隱諱,眼神飄向斜對面的房舍,低調的異樣反應讓蒼葉愣了三秒後會意過來。
「那段時期」--曾經把蒼葉逼到精神崩潰邊緣,在同居的情況下卻被Mink徹底當空氣,完全拒絕互動的整整三週。
每天煮足兩人份的三餐料理,不斷嘗試各種菜色,Mink卻連一口都沒吃,也沒另行下廚,顯然都是自行在外解決吃食的,也因此有比現在更誇張的早出晚歸作息。
也就是說,在那個時候成為這家店的常客。

當時的Mink是抱持什麼心情坐在這邊用餐呢?
不過,就是因為知道了這間店,才有機會像這樣帶自己來品嚐美食啊!
想到這邊,蒼葉呆愣的神情又化為柔和,甜甜的曲起笑弧。

「料理本身的名稱有很多種,在這一帶的聚落都稱為『三姐妹』。」

Mink繼續解說。
或許也帶有強制變更話題的意圖。

「三姐妹?」

吃得滿臉香的臉龐又瞬間傻掉了。
怎麼聽都不像是菜名的稱呼,也無法想像這樣的料理跟女孩子有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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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MMd / Mink x 蒼葉

敏蒼同居生活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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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配合的用食指跟Rulacane握「手」,一邊用閃亮眼神看向Mink。
蒼葉也看著Mink微微蹙起的眉頭,那副有些困擾的模樣很讓他開心,樂得想看看Mink會怎麼應對這樣的場面。

「也沒特別教。自然而然就會講了。」

金黃色的眼眸冷冷地朝粉紅大鳥瞥了一眼,機靈圓潤的鳥眼也挺有默契的與他對目,收回爪子撲撲翅膀回到女孩踮腳也搆不著的高大肩頭。

「真的好厲害哦--」

Mink已經端起一碗一盆朝旁邊的座位區走去,女孩滿是崇拜的眼神仍在背後不斷投送,讓蒼葉覺得又尷尬又好笑,努力耐住全身顫抖跟到座位上。

「Mink你、會會不會太冷漠了了啊?」

講話時依舊忍不住笑得語句顫抖。

「這很普通吧。…吃這個。」

Mink把手上的木碗推到蒼葉胸前,香氣直撲顏面,口腔內失控的堆滿貪欲的分泌液。

「謝謝。Mink呢?不吃嗎?」

這男人很少做出特意招待的舉動,蒼葉看看手中接過來的碗又看看那張木訥的臉,看不出個所以然。

「我晚點。」

表情毫無變化的拎起一顆櫻桃餵給Rulacane。

「那,我開動了!」

短暫的雙手合十,抄起木湯匙往碗裡開挖,更多的蒸氣從金黃膏泥和半糊顆粒間湧濺出來,彷彿噴了蒼葉一臉奶油。
勻稱的黃泥間漫佈一顆顆青綠色和棕黑色的不知名豆類,看起來很像顆粒較粗的南瓜薯泥沙拉,但不論質感或樣貌都跟蒼葉在日本看過的相差太多了。
一匙送入口中,鹹鹹甜甜的,不像馬鈴薯泥那般綿密的口感,而是打碎的南瓜和玉米做成的糊粥在奶油中起舞。
嚼到整顆的豆粒時又會噴發清新的菜豆香,形成絕妙的平衡。

「Mink!這個好好吃!」

「啊啊。」

圓鼓鼓的臉頰一邊驚呼一邊撐起笑臉的模樣十分滑稽,Mink什麼也不做,就只是單手托腮把一切看在眼裡,心底想著這傢伙為什麼吃個東西也要同時間忙於這麼多顏面動作,活像個天真的大小孩。
站在桌上專心啃櫻桃的鸚鵡都比這個大小孩安份多了,腳爪攫住果實用喙邊啄邊轉動,俐落地清理到剩下乾淨的果核再一口咬碎吞下。
機械寵物原本就沒有進食的必要性,不過近代的設計講求擬真,較新的機種都附有處理生機飲食的系統。
如果是蓮這種老舊機種就得逼免異物及水份導致系統故障的危險性,不能執行用餐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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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MMd / Mink x 蒼葉

敏蒼同居生活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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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事?你在說、什麼…?」

「就是指現在的事。」

無所謂的口氣隨著輕風拂過耳際。
這種不打算詳加解釋的態度,讓蒼葉不知該怎麼繼續問下去,就只能安靜跟隨靴跟的響聲。

一下左拐,一下右彎,來到一處由多個路口交會的小廣場,Mink突然開口說話了。

「星期二的話,這邊會聚集一些臨時攤販,是從鄰近幾個村鎮過來的。」

不過,今天不是星期二。
蒼葉看著偶有行人和車輛行經的路口,一邊「哦--」的在腦中描繪想像圖。

「這邊。」

Mink在路口挑定其中一個方向,毫無遲疑的走下去。

「好香啊…」

走得越深入,食物的香氣就越濃厚。
這條路上似乎聚集許多餐廳和小吃店,是蒼葉沒有來過的區域。
還在好奇得東張西望的同時,身邊的高大男人直直朝飄著奶油香的其中一家店走去。
這間店舖的其中一道窗口改裝成販售台,掛了一面大木牌寫著一些潦草字樣。
窗內就是廚房,一位大嬸正使勁地甩打麵團,氣勢駭人。
相比之下另一位倚在窗邊翻閱雜誌的雙麻花辮女孩則是十分靜雅。

「一碗。」

Mink在窗檯木板上按了幾枚硬幣,簡短地交代。
女孩抬頭他一眼,數了數硬幣之後收走,身影自窗檯邊消失。
蒼葉好奇的貼到他的手臂邊,認讀木牌上的手寫字,卻怎樣都找不到名為「一碗」的品項。

沒一會,女孩再度回到窗檯邊,放上一只盛滿食物、插著湯匙的木碗推向Mink那一側。
Mink剛要拿起木碗時,女孩又推來一個小木盆,裡面是幾顆櫻桃。

「給鸚鵡的。」

原本木訥的表情出現變化,在看向Mink肩上的Rulacane的時候展露靦腆的微笑。

「牠好漂亮,我可以摸嗎?」

『哦!小姑娘真有心呢。不過,這身羽毛可不好整理啊,作為代替,我用爪子跟妳握手如何啊?』

Rulacane說著就自動自發的跳到窗檯上伸出一邊的腳爪,讓店舖女孩驚奇得不得了。

「呀!好聰明的鸚鵡!先生,這些話都是你教牠講的嗎?」

這個地區並不流行機械製的寵物,Rulacane完全被當真的鸚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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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MMd / Mink x 蒼葉

敏蒼同居生活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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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nk!」

蒼葉兩步併一步的湊上前。
Rulacane威風凜凜的降落在Mink肩頭,搶先打了招呼。

『真難得今天下班後沒直接來到工坊裡呢。』

帶著閒談口吻,一邊扭頭用喙順理飛羽。
蒼葉突然想起自己沒照慣例去接Mink下班,說不定讓Mink擔心了一番…想起來就更加心虛,語聲唯諾。

「我、我原本 打算買完咖啡豆就過去的,不小心逛街逛到忘記時間…Mink,對不起…」

今天的時間感一直很混亂,雖然是準時下班,但是夏令時間影響的關係,總有提早下班和時間未到的錯覺,一邊逛街一邊覺得還早得很,彷彿身處靜止的無限時間之中,直到Mink前來破除魔咒,時間才再度流動。
一道長息帶起Mink胸口明顯的起伏,輕輕、淡淡的口吻吹入風中,挾著風旋滾滾來到耳畔。

「沒什麼好道歉的。…在這邊正好,跟我來。」

落個句號就轉身直直走出去,也不給人反應或質疑的時間,蒼葉只能剎那的錯愕,驚急追上沿途灑落芳醇肉桂香的深色背影。
行至路口,靴頭轉個方向繼續前行,步伐有意無意的緩下,讓後頭的人能追到肩側併行。
眼旁兩側的招牌一個接一個晃過,這方向顯然不是回家的路。

「Mink,是有什麼事要辦嗎?」

「辦事、嗎…」

瞇細一線的眼瞼含夾金黃瞳仁,看向風中浮騰的狹隙,彷彿試圖從中勾出適當的答案。

「也沒什麼特別的。不過,正因為沒有特別要做的事,剛好適合做現在這樣的事。」

額頭順著微風側傾,只讓身邊人瞧見那道甜柔上揚的嘴角弧,害他差點醉得迷茫軟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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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MMd / Mink x 蒼葉

敏蒼同居生活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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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Mink看到我寄這種內容會怎麼想…」

『蒼葉,冷靜一點!只要好好解釋,Mink一定能明白的。』

「嗚,也對,他應該看得出來不是我發…的吧?總之得趕快寫一封新的訊息去道歉…」

手忙腳亂的輸入幾個符碼,連一句完整的「對不起」都還沒湊齊,電話鈴聲就自動響起,把蒼葉嚇得差點摔一跤。
螢幕上顯示的來電者不是別人,正是Mink。

「慘了慘了,一定是看到訊息了!」

三秒的猶豫之後按下接聽鍵,發語之前舌頭牙齒還在互相打結。

「那個、Mink、我…」

「人在哪?」

Mink的聲音聽起來相當沉著,無法捉摸情緒。

「咦?我?在…有好幾間賣鐵器具的店,門口擺很多木箱,旁邊布莊外牆掛一面好大的毯子,是兩頭牛的圖案…」

雖然這一帶是認識的路徑,但蒼葉還記不住路名。
當地人也不太用路名指示方向,通常是直接用人名、店名來稱呼特定的區域。
在記住如此複雜的名稱之前,就只能粗略的以外觀特徵去描述地標了。

「乖乖在原地等。我隨後就到。」

「啊?喂?Min…」

電話已被擅作主張的掛斷。
Mink什麼都沒多講,依然搞不懂他在想什麼。
說要直接過來…不是還在工坊上班嗎?

「啊…已經是這個時間了。原來我閒逛了這麼久,該不會讓他擔心了吧…」

四時半,正好是Mink的下班時間。

蒼葉選了一面乾淨牆壁當作靠背,一邊想著等一下要好好解釋簡訊的事,一邊像在排遣不安的用手指反覆搔抓蓮那渾身抖擻的深藍長毛。
蓮也很配合的用小腦袋瓜頂上蒼葉的手,成功博得蒼葉欣慰的笑意。

腳下的影子又打斜了一些,襯著涼風,彷彿那些影子是被風吹著跑的,而且有一道跑得特別快。
是哪一家晾的披肩被吹走了嗎?
過去,又過來,過去,又過來,是凌駕於風之上更具有自我主張的形體。
忍不住抬頭一窺真面目,發現影子的主人就在正上方盤旋。

「Rulacane!」

粉紅大鸚鵡無視蒼葉的叫喚,盡忠的作為引導標示持續在高於屋頂的空中畫著一遍又一遍的圓。
蒼葉精神振奮的左顧右盼,數分後在其中一側的路口盼到熟悉的高大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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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MMd / Mink x 蒼葉

敏蒼同居生活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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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夏令時間,現在是下午三時十五分,距離Mink的下班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
蒼葉通常會直接到工坊等他下班,不過今天改了主意。

「稍微換一下路線,先去食品行買點咖啡豆好了。」

Mink有夜讀喝咖啡的習慣,蒼葉有時也會順手替自己泡一杯,因此咖啡豆的消耗量一直都很大,最近又要見底了。
專賣咖啡豆的小店位於小鎮繁華區,與Mink任職的工坊完全是不同方向,自己先去買就不用麻煩Mink下班後多繞遠路。
蒼葉是這麼想的。
本想早早買完早早去工坊,卻在商店區逛得入迷。

牽著馬匹馱著貨的叫賣商人、用押韻腔調么喝的搭篷小攤販、一屁股坐在門口替裝修中的店家漆繪新招牌的工匠,雖然對於已適應此地生活的蒼葉都不是太稀奇的場景,卻還是會因為喜歡這樣的氛圍而多加逗留。

--嗶哩哩!嗶哩哩!

『蒼葉,有簡訊。』

通訊器和蓮發出的聲響把蒼葉散漫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對耶,真難得,會是誰呢…」

按開操作面板,簡訊內容一躍投射在眼前。

 

 HONEY! date with me.
 Let's enjoy a HOT SEXY night.
 I'll show you MORE...

 

「呃…這個是…廣告、簡訊,對吧?」

一字一字讀來,尷尬滿心中。
就算換了一種語言,這種煽情式的手法看來是全世界共通。

『啊啊,偵測發訊來源,看來是區域性隨機發送的廣告沒錯。沒有附件或網址,目的應該是引誘人回撥電話。』

可靠的小狗狗立即做了訊號搜尋和掃毒檢測。

「謝啦,蓮!不是含毒郵件就好,直接刪…啊嗚!」

邊走路邊顧著操作按鍵,一腳絆到路邊堆放的木桶,一時失了平衡。

「唉呦喂…還好反應得快,沒踢翻也沒摔倒。…咦?」

低頭定睛一看,投影螢幕上顯示的並不是刪除成功的畫面。

「糟、糟糕了!蓮!」

而是信件內容已轉寄成功的通知。
收件人是M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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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MMd / Mink x 蒼葉

敏蒼同居生活日常,Mink大大還沒正式出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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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今天Mink會特別早起又特別早出門上班,只在餐桌留一份早餐就不見人影。
早上進店門的時候還覺得店長怎麼特別早來上班,店長除了平時的道早安還特別加問一句「Are you OK?」
真是神經太大條了才會一直沒發現時差的事,現在簡直自責到無地自容。

「沒問題的!這事很常見,別對它大驚小怪的,哈哈哈!早上以為你是身體不舒服,出門耽誤了時間還硬撐著來上班,擔心死我了,知道你健健康康的我就安心啦!」

「可、可是這樣上班時數…」

「我說蒼葉啊!如果你今天『準時』上班的話,就表示要比平時少睡一小時對吧?」

老闆一手撐在櫃台桌面,歪斜肩膀也歪斜著眉毛與嘴線,似笑非笑,食指尖像在輸入什麼思緒的頻頻敲打桌面上根本不存在的按鍵。

「要是你因為少睡這一小時導致工作時精神不濟的話,那可就是我的責任喔!如果堅持計較工作時數的話,你今天還是會晚一小時下班,結果又要晚一小時睡覺,這樣下去根本沒完沒了嘛!反正人們每年都會被夏令時間偷走一小時,不過是自然現象而已,無視它就行了!」

「這、這樣真的好嗎…?」

「可以的!可以的!到了冬令時間那一小時又會自動還回來的,神奇吧!說不定你又會迷迷糊糊的提早一小時來上班呢!哈、哈、哈!」

『以蒼葉的性格推算,這種情況的發生機率會比一般人高出許多。』

蒼葉手邊的提包開口縫裡突然鑽出一團深藍色絨毛小腦袋跟著答腔。

「蓮!夠了夠了快住口!怎麼連你也這麼篤定啊…」

「小狗狗還是一樣精明呢!好啦,聽懂了就快快下班做自己的事情去吧!」

老闆鎖完店門就兩手插口袋哼著輕鬆小曲揚長而去。
蒼葉站在門外看著斑駁半褪色的雜貨店招牌,依舊缺乏下班的實感。

「…好吧,先把時間調正確,再來思考要去哪裡做些什麼。」

『蒼葉,對不起,我的系統裡沒有搭載夏令時間的換算程式,沒能即時提醒你時間更改的事情。』

毛絨絨小型犬又從提包裡探頭出來,蒼葉則是笑著搔搔那個可愛的小腦袋。

「沒事的,蓮。店長也說沒關係了。說來是我不好,沒注意到要幫你裝時區換算程式。事不宜遲,現在就來下載和對時吧!還有回家之後,家裡的也要……啊。」

山上的那個家裡,一直都沒有時鐘。
Mink連手錶都沒戴,他是怎麼知道時間的?
就連今天的夏令時間更換也不會讓他錯亂,真不可思議。

『蒼葉,思考過度的話腦袋會當機的。』

「啊,謝謝你,蓮。我沒事。」

再度搔了搔柔軟豐厚的深藍毛叢,露出溫暖的微笑,浸沐在陽光與微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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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MMd / Mink x 蒼葉

 

敏蒼同居生活日常,Mink大大還沒正式出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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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葉,嘿、蒼葉!該打烊啦!我可不想失手把你鎖在這裡一整晚, Mink可是會抓狂起來把整個鎮從底掀起來倒著擺的啊!」

店長的催促聲從貨架堆裡喚出一顆青藍色的腦袋,對於超乎想像的時間飛逝感到不可思議。

「哇!這麼快?抱歉抱歉,我這就來!」

雖然貨架的整理工作十分繁瑣,這裡畢竟是間生意清閒的鄉村小雜貨舖,對於效率啊業績啊都是毫無壓力。
這一帶的店舖大多如此,員工在約定的時間上下班,工作做不完也無所謂,下次上班再繼續就可以了,悠閒的生活步調與碧島那種應接不暇、時不時要外出送貨的忙碌很不一樣。
剛就職的時候還因為太急於找事做而嚇壞老闆,以為是心理壓力過大、有什麼精神創傷之類的,時不時就要關切一番。
不過,再怎麼適應悠閒,平時這時候早該做完的事,怎麼今天會做不完?該不會是散漫過度了吧……

「奇怪,今天明明也是一點開始整…嗚啊!店長!下班時間還沒到啊,你別嚇我!」

一看手錶,距離下班時間還有一小時,證明自己的時間感沒有出錯,工作效率也沒有什麼誇張的劣化。
店長大眼圓瞪,看看自己的錶又看看牆上的鐘,然後一副豁然開朗,飛快彈出左右食指瞄準蒼葉。

「啊哈!你忘記今天是夏令時間了對不對?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抱歉我該早點注意到的,哈哈哈!太好了!哈哈哈…」

夏令時間。
因應夏季日照時間增長而改動時區差異,讓人們可以提早開始作息的制度。
也就是說,今天開始的時間都要加快一小時…

「所以現在…下午三點?我的錶是兩點,那我來上班的時候、不就……店、店長!真的很對不起!那、那個,我該怎麼…」

遲到一小時。
以日本標準可是重大失態,就算因此被免職也不能有怨言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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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MMd / Mink

Mink視角回憶過往。

有大量假想的背景和角色設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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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即刻帶一票部下到目標物的住家附近準備埋伏綁人,卻發現兩個黑夾克屋內逗留,在附近盯哨的部下也傳來目擊消息,有一整群Morphine鬼鬼祟祟的不知道要去哪裡。
東江的爪牙會摸到這裡,表示他們很可能跟我盯上同一個目標,我們必須搶先一步逮到人。
另一批跑走的應該也跟這件任務有關,謹慎起見,就派盯哨的繼續跟蹤。
我則是領人衝進屋內先把那幾個黑夾克敲昏,檢查室內沒有任何住戶,正要做進一步調查的時候,那個冒冒失失的冒失鬼自動進甕被我們逮個正著。

把人綁回基地,趁他昏迷時搜過身,沒什麼可疑的物品--除了那個藥盒之外。
做過簡單的化驗,成份非常不妙,是一般人吃了會對腦部造成損傷的重度藥物。
普通醫院不可能開這種處方,不,這種管制藥品就連白人國度的黑社會都極為罕見,一介市井小民是怎麼搞到一整盒的?
有些問題顯然得問本人才知道,不過這個白痴開口閉口只有外婆,完全無法正常談話,我甚至懷疑他已經嗑藥嗑到腦殘。
乾脆略過質問,直接測試危機狀態下的聲音反應,也要逼他乖乖就範,比起揍人和拷問更有用的做法就是強姦,損傷小、效力大。

出乎我意料,這個冒失鬼的力量異常強大。
被逼到絕境喊出的聲音,直接讓在場所有人昏厥。
那隻機器鳥是唯一不受影響的,我則是活物之中第一個恢復意識的。
依稀記得在我失去意識之前,有個強烈的意念進入腦中,要逼我放棄一切。
我在堅持復仇與放棄復仇之間痛苦掙扎,腦中一一浮現的族人面孔讓我硬是咬牙撐住信念,卻也因為過度的精神耗弱而短暫的失去意識。
比起我的狀況,那些部下更像是果斷的接受「放棄」指令,早在我昏迷前一個個倒下,還比我晚醒來。
如果不是親身經歷過這種抗衡,很難相信所謂的精神攻擊和聲音操控居然真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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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nk視角回憶過往。

有大量假想的背景和角色設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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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指揮下,前置作業如火如荼展開。
戰鬥訓練、走私軍火、竊取新都市設計圖、規劃數種入侵路線、配置人手和任務、向駭客訂貨,時不時還要躲警察,特別是某個頑固的擴音器笨蛋。
城鎮中有一票以Morphine為名的團隊在地下活動,行蹤難覓,組員的共同特徵是黑夾克和呆滯的眼神。
有他們出現的地方,就有一般居民失蹤的事件發生。
隨時間經過,失蹤規模越來越大,街上也越來越多經歷失蹤後被放回來的居民,像喪失靈魂般的到處遊蕩,有些症狀很像光毒品後遺症,比先前在監獄內看到的還要嚴重許多。
雖然尚未掌握明確證據,那個Morphine應該就是專替東江幹些骯髒事的殭屍部隊,成員本身也是被洗腦者,放回來的居民則是實驗失敗品。
在我們集體逃獄後,光毒品的研發工程仍在繼續,技術驅近成熟,甚至開始應用在少數高價會員制的夜店中。
行動的日子不遠了,光毒品完成後會大幅降低我們的勝算,必須在研發結束前摧毀總部。

在這樣忙得不可開交的某一天,我正在大街上練騎重機,差點撞到的一個冒失鬼,講話的聲音有種說不上的奇妙感。
不想在大街上招人注目我就先騎走了,回到根據地的時候想起曾經讀過的研究檔案,附帶的幾個範例音軌有著跟那冒失鬼類似的振動頻率。
說巧合也太巧了點,因為很在意就把他追加到調查名單內。
身家背景都只是普通人,唯一特殊的記錄是數年前曾以街頭遊戲玩家的身份叱吒一時,未嚐敗績。
循線查到他就職的店名,好幾名部下說對這間店特別有印象,有的人甚至是常客,理由全是「接電話的小哥聲音很好聽」這種說詞。

我直接撥一通無聲電話到店裡,把冒失鬼講話的聲音錄下來做驗證比對,確定他的聲帶振動方式異於常人。
雖然威力不強,他的聲音的確具有蠱惑人心的效果,有必要深入研究。
不論是利誘或威脅,都得把他帶回基地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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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大量假想的背景和角色設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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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的計畫讓我搏得囚犯們的信賴,成群的人自願成為部下,順勢成立地下化組織,佔據碧島眾多廢棄區域的一部份,效仿當地青少年流行的團隊遊戲,用圖騰佔地盤確保勢力範圍。
部下們為了命名和圖騰設計吵成一團,我不想浪費時間,就隨便撇了一幅彩虹叫他們閉嘴。
雖然當時懶得解釋為什麼是彩虹,我想是因為告別故鄉的最後一天所看的晚霞有著彩虹般的色彩,成為我心中永遠的烙痕。
團隊名的scratch也是根據心情隨便選一個最相符的單字。
我想攫住靈魂和家鄉的一切,也想抓裂惡魔的五臟六腑。
沒有比它更能概括這一切的單字了。

從監獄逃脫的時候,我也偷走那邊的研究資料,發現惡魔瘋子研發的不只是光線暗示,也研發聲音暗示,只是研究進度沒像光毒品那麼順利。
最早的研究資料可溯及二十五年前,這不是普通的執念程度可以做到的誇張。
我不需要瞭解背後的因由,只顧專心貫徹人生最後的使命,無論發生什麼變數都不容動搖。
在這個名為scratch的組織內,成員們是因為「與東江財團敵對」的共通目標,利害關係一致才甘願集結在我手下。
他們不需要知道太詳細的事,研究相關的內情只有我曉得。
只要扳倒東江,就能消除那些莫須有的罪狀,我也會前往另一個世界,這個臨時性的集團就會自然解散。
沒有培養交情的必要,也不該讓他們跟我有額外的牽扯,而且必須訓練到絕對的服從。
一切採取暴力管理,規則很簡單:所有違背我命令的都要公開接受鐵拳制裁。
讓「不容背叛」的觀念深植人心,不只是把他們培養成聽話的棋子,強烈的恐懼有助於讓他們對抗東江財團研發的洗腦裝置,降低破壞計畫的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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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nk視角回憶過往。

有大量假想的背景和角色設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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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為這是個好機會。
利用身負冤罪的不滿,順利的話可以把這批囚犯全部拉攏到我這邊。

每週三次,我們都要從牢房被帶到一個密閉的大房間,以放鬆身心的理由接受光毒品儀器照射數小時,出入時各記錄一次身體數據。
事前就配戴特殊隱形眼鏡,我是唯一不受那些奇異光線影響的囚犯。
其他人則或多或少出現精神症狀,輕則頭暈妄言像酒醉,重則看見幻覺。
東江到底是什麼樣的瘋子,居然在研發這種詭譎異常的設備,還打算將來要讓它遍佈全世界。

抱持估且一試的心態,我先是對同間牢房的囚犯下手,用拳頭把他們從呆滯狀態中揍到清醒。
劇烈的痛覺和恐懼十分有效,那些同房的醒了,也協助我找機會把其他囚犯弄醒。
如我所料,囚犯們不只是對莫名其妙的收監理由感到不滿,當他們發現自己被當實驗體玩弄,更是個個義憤填膺。

在我入獄前只有安排自己的脫離管道,時間一到就會有人前來接應。
這下計畫變成要帶領全部囚犯逃脫,用普通的賄賂絕對行不通。
定期進入光毒品房間成了絕佳的掩護時刻,那些看守要避免受特殊光線影響,全都不會進來。
先前囚犯被催眠得無力化的現象也讓他們相信光毒品的效力,管理態度都相當的鬆散大意。
我們背地裡的例行公事就是進到大房間先互毆一頓,把意志不堅的人從昏沉狀態揍醒,再分配逃獄準備工作。
行動當天,一樣利用必須集中在大房間的時段,讓埋藏在監獄各處的自製定時炸彈陸續引爆製造混亂,把過於薄少的房門警衛弄昏拖進大房間,搶走裝備後由負責變裝的囚犯和裝作被押送的幾個人闖進監視主控室,在捏造的系統廣播裡挾帶暗號指示已解鎖的通路,同時引開大部份的警備,讓我們全員從建物側門安全逃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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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準備就緒,我回到部族的安息聖地,向故鄉拜別。
出國前的最後一天,我幾乎什麼都不做,呆呆望著樹林、溪流、藍天、紅土、星辰、日月,所有從早到晚該有的一切景色,將它們深烙眼底,期盼將來在異鄉闔眼的最後一幕也能映現同樣的光景,這樣靈魂才會記得怎麼回家。

剛到日本的時候,那個名為東江的財團正把根據地轉移到南端某個名為碧島的小島,準備興建大型都市,用盡手段把當地居民全數驅趕到島嶼的一角,一面製造輿論強調他們有尊重島民的生存權和居住空間。
聽起來就跟我們部族祖先的遷徙歷史一模一樣,原來不只有白人會做這種偽善的行為。
日文和金錢讓我順利在碧島的舊城區混了一段時日,做好勘察和佈局。
調查中得知東江財團正在島上研發麻煩的設備。
那是一套用來製造光毒品的大型機械,能利用光線閃動製造心理暗示,對人類洗腦進行改造操控。
如果要殺掉那個惡魔瘋子,勢必要確保自己能突破這一關。

這個國家也跟白人的世界一樣腐敗,財團與警方勾結行事,只要有錢就能辦到任何事。
拜此所賜,我用點手段就能讓自己被捕入獄,順利進到東江財團的光毒品實驗場。
在阻絕通訊電波的封閉建物中也能輕易買到內外部的各種情報,偷渡一些物品工具,受限的自由有如假象。
是白人將世界打造成這副墮落的模樣嗎?
還是所有遺忘生命恩惠的人必然形成這副頹敗的模樣?
用金錢啃噬萬物也侵害自己,連自己的靈魂存在都要遺棄。
在購買情報的過程中,我順便調閱其他囚犯的入監事由,發現許多犯案內容簡直微不足道,單純酗酒都會被抓進來。
塞幾張鈔票跟獄警隨便聊一下,果然犯案內容根本不重要,刑警隊只是為了配合東江財團的研究所需人數在隨便安罪名亂抓人,尤其把那些無親無故最不會引發連帶關係的當作首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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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閉上眼都能想像當時的祈禱師是用什麼表情面對他了。

沒有這種東西。
調香技術雖然是神傳的智慧,卻不像外界謠傳的這麼魔幻。
在我們的亡命歷史中,已經因這技術起過太多災禍,族人盡可能低調生活,就是為了不再讓人查到這些傳說,沒想到如今還會有不知哪來的傢伙翻出舊帳,聽信妄言前來騷擾小村生活。
我們居然因為這種極其無聊的原因被屠村,真是世界上最難笑的笑話。

這個日本人肯定瘋了。
像這樣的瘋子,就算殺他個千刀萬剮也不足惜。
我總算明白自己為什麼經歷這些卻還沒死透。
村落的火焰還沒止歇,它們由紅轉黑,附在我的靈魂上繼續燃燒。
我最後唯一的任務就是把這團火焰帶到惡魔面前,將他燃燒殆盡,至此一刻我才能真正化為塵土,讓靈魂投向太陽父親的懷抱,回歸族人的陣列中。

嚴密的計畫開始擴展。
我需要知識、力量和工具。
十分諷刺,白人把這塊大陸塑造成能用金錢辦到任何事的地方,日本的瘋子動用金錢力量摧毀我故鄉,族人們留下的遺產卻又足以供我踏上復仇之路。
不論槍械、假身份、機密情報,只要有錢就能買到,真是噁心得讓人想吐。
我彷彿跟著落入金錢世界的循環,但只有我清楚自己的行為是在利用錢,而不是被錢利用。
既然是復仇過程所需的工具,沒什麼好挑剔的,所有用得上的我都會用。

時間的消耗也是必須的,我讓那隻機器鳥下載幾款教學程式,學習異國語言,也做重訓和射擊訓練,學習各種駕駛技術。
經常性的出入夜店,換掉髮型和瞳色,穿上路人般的服飾,即使改變不了膚色,也能掩飾我們部族專有的特徵,偽裝龍蛇混雜的其中一員,在那裡收集和交易。
這裡濫用藥物的現象很嚴重,骯髒的都市空氣鈍化這些人的嗅覺,個個過度依賴又不懂分辨差異。
我發現自己在嗅覺和藥學上的優勢,足以辨別各地流竄的藥品類別,猜出各種藥物的貨流路線。
這樣的情報在某些圈子是非常貴重的,讓我賺了幾筆外快和人脈。
臨時收入讓我不用擔心遺產會不會坐吃山空,人脈則在後來的跨國走私和黑市交易起到很大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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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日的失眠慟哭,映在鏡中的模樣慘不忍睹。
無止境的精神苛責,要到哪一刻才會結束?
我需要能夠安息的處所,但這裡卻不是正確的地方。

想起惡魔的面孔,那個身處煉獄中還有辦法面露笑容的混帳,根本不把生命當作一回事。
我是這副狼狽樣,他卻還能在世界的某個角落掛著那副從容虛假的微笑。
就算無數次的在想像中揍爆那張爛臉,他仍會一次次的再生,逼得我發狂。
我絕對要他血債血償。

我開始頻繁的下山,獲取必要的知識與技術。
那天村落遭到入侵的舉動,在媒體與官方的正式記載中,居然只用意外的火燒山事故隨便交代。
鄰近居民雖然曾目擊這批怪異的外來車隊,卻沒有人清楚他們做了什麼。
我很肯定,國家和媒體單位全被收買了,不能讓他們知道我是整場兇案的唯一目擊者,這件事只能地下調查。

鄉村地方的資源有限,為了調查更詳細的資料,我收拾簡單的行囊,投身燈火無序的都市地帶。
那裡流行人造寵物,有許多附加功能可以利用,一時之間眼花繚亂。
為了偵察和行動的便利度,我買了一隻鳥型機器,隨即就在網路檢索功能派上用場。
在我生活的村落,連手機都沒出現過幾隻,這種會自己行動還會講話的微型電腦帶給我衝擊般的新體驗,還有深切的厭惡感。
再怎麼仿真,終究不是真正的生命,褻瀆神明的不自然的存在。
然而我卻需要用到牠。
沒辦法,既然是必要的工具,該用的時候就得物盡其用。
我帶著牠流連各種地下場所,事情逐漸有眉目。

幾個月時間,我查出惡魔的身份,是日本知名財團的董事長。
從駭客手上買來的報告書顯示,那天他是為了購買特定少數民族的傳統技術而前往深山交涉,但是談判破裂,無功而返。
與該技術相關的記載,該財團做了一些血液研究後,深信這個部族掌握特殊的香料秘方,可以用來操縱人類思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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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更加絕望的體察自己是如此深愛這片大地。
即使是這副身受傷殘的模樣,萬物的母親依舊慈愛地包容一切,連自己也被捧在祂廣大的胸懷中,同其他生命平等的共享祂的呼息。

母親。
我難以割捨的一部份。
如果連我都走了,還有誰用這種語言與祢對話?
被摧殘過的林土是母親身上血淋淋的巨大傷口,也在我心口流淌鮮血。
如果連我都走了,祢是不是會連夜嚎哭淚流不止?
母親,在經歷那樣的事情後,祢仍然是如此的壯闊美麗,連我都自嘆比不上祢的堅毅。

我在白晝的奔風流雲中迷惘。
我在夜裡的星斗輪轉間迷惘。
忍不住的還想多看這個世界一眼又一眼。

銀行和律師事務所的人上山來了,帶著幾位鄰近村鎮出身的響導,據說特地花費一番功夫才找到我。
我們圍坐在廢壚中心的廣場,燒起簡單的柴火堆,煮上一鍋咖啡,慵懶閒散的談起正事。

嘴含煙管,噴起一團團更勝水鍋的濃氣白霧,配合他們的簡單提問一一作答,傾聽繁文縟節般的解說。
全數族人的名字都被報過一輪,一一確認死亡。
由於小村子內通婚頻繁,大家都有或遠或近的親緣,導致最終承權都落在我頭上。
雖然各自的積蓄不多,幾十人份累加起來也是一筆可觀的數目。

生命都不在了,這種以白人觀念建構的資產價值到底還能有什麼用?
既不能填補靈魂的創口,也不能當作陪葬的聖物。
我實在很不想拿這種無用的東西,卻也不知該拿它怎麼辦,只好照著既有的規定走,讓這筆又大又空虛的數字列進自己名下。

一切都渾渾噩噩。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甚至不確定自己是怎麼度過生活的。
只是當回過神的時候,已經默默在背對村落的另一處山林間蓋起一座獨棟木房,卻又因為過於安靜的生活空間而頻頻做惡夢。

那時的我領悟到,死不透的亡魂註定遭受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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喪禮結束了。
有些山腳下的居民邀請我留宿,但都被我一一拒絕。

我是死不成的亡魂,無法待在活人的世界,也到不了天神的身邊。
每一天,我都在荒蕪的村落裡遊蕩,有時繞進樹林,有時踏到山崖邊,像是遍尋不著棲地的迷途鳥。
無論多少次,當我回過神來,又已身處石穴墓場中。

舖開族裡唯一僅存的織毯--因原本就存放於墓室而躲過火劫,有著傳統神聖鳥紋的手工製品。
脫下皮靴,盤腿坐入織毯中心,燃起神聖煙管,開啟靈魂的交流通道。

煙霧迷茫中,放任意識醉進古老的濃郁昏沉,掙離肉身,縹緲於夕陽星斗間,看見日出的輝耀,又瞅著夜露的繁光點點。
我無所不在,整副靈魂扯得綿延漫長,連接天上地下的各個角落,太陽父親與大地母親的界線因我而化作模糊。
我感覺到眾多亡魂在我身上奔走,與我化為同一片光彩。
許許多多的光體,祂們是歷代的祈禱師,是原初的大祖先,是世世代代的族人,是父母,是手足。
喉頭被不是煙雲的東西哽噎著,奮咳之後摔出話語,一句連著一句,越接越長,彷彿要在天上舖出一條嶄新的銀光燦途。
直到澎湃湧流轉為虛弱微渺,煙雲散盡,我回到原本的我,指腹游過靈魂曾經的撫痕,是殘留在雙頰帶著刺疼的鹽晶。
肌骨痠痛,蹣跚步出墓室,又見朝陽升起之刻。

啊,為何我仍存活於此?

日復一日,死不透的亡魂四處飄搖,詢問族人也質問自己。
如果沒有那一天,是不是一切都能維持往常?
身後是無法改動的過去,眼前的未來又在何處?
留存在這個世界的一隅,究竟有什麼意義?

多少次,佇足焦黑殘敗的遺跡中,希望就此與炭木化為一體。
多少次,涉入刺骨湍川,只想越踏越深。
多少次,定在懸崖邊,眼裡看進的不是過往的天光宏原,而是自鞋尖到崖底之間的距離。
多少次,屈身坐臥大石,聽不進林隙風響,嗅不起鳥語花香,只是痴心等待過路野獸的猛襲。
多少次、多少次,多少次多少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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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屋被燒個精光,沒什麼像樣的陪葬品可以交給他們,甚至沒有時間來得及製作新的,只能折一些帶有果實的香木樹枝作為驅邪物。
我讓相擁的父母躺在一起,妹妹則安身在鄰近的另一個石台。
原本掛在妹妹後背的披肩,我重新調整了位置,蓋在她的胸前,願巨鳥紋能帶她的靈魂飛得更高更遠。
額頭貼附額頭,奉上靈魂的喃語。

妹妹,我的妹妹。
十幾年前,我還記得初次迎接妳到來的那一天,妳安詳的睡著,像個無瑕的天使一般。
如今的妳也走得像個天使,將以最純潔的靈魂姿態回歸天神的居所。
妳讓我的人生充滿幸福,現在我要將我全部的幸福交給妳,讓妳成為最快樂的靈魂。
妳的羽翼是全村最美最大的,能舞出世界第一的披肩舞,是整個部族的驕傲。
我會為妳焚香,替妳開啟靈魂的通道,讓妳前往完全的自由世界。
不再悲傷,不再害怕,沒有任何事物能夠傷害妳,變得所向無敵。
妹妹,我的妹妹。
很抱歉哥哥還有未完成的任務,暫時無法陪妳上路。
總有一天,我們的靈魂會再相會,請妳先在那個世界等我。
我一定,會再去看妳跳舞。

 

忙於安置的期間,偶有鄰近村鎮前來的訪客,被村子的慘象嚇得神色惶恐,摀嘴噤聲的返回山下。
有些人安慰我幾句後便自告奮勇的幫忙看守廣場尚未搬運的遺體。
也有人回去喊來更多協力的人手,幫忙運出坍方廢屋裡的焦屍,收集整理周遭的遺物。
有人從山腳下拉來推車借我,或提供其他物資。
礙於族規,外人不能知曉聖地的確切位置,安葬的搬運工作只能由我獨自進行。
前來幫忙的人士中,有些人自己的部族也有相同的規定,知道不能對我多加為難。
數十具的遺體,我花了整整三天才全部搬進聖地。
途中好幾次被勸告多休息,但我做不到。
唯有持續不斷的勞動才能讓我勉強維持內心的平穩。

這三天以來,我都直接在廣場過夜,與族人、薰香、星空、夜風、營火相伴。
半夢半醒間,總是一再的被惡夢驚醒,冷汗直發,濡濕借來的毛毯。
幫忙值夜守營火的人會溫一杯酒讓我慢慢喝,幫我念驅邪咒,但我看著杯中水波蕩動不安,知道這些都沒有用。
我在這個部族出生,其他部族的驅邪方法絕對比不上我們的秘方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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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活著,卻像個亡魂。
唯一一個沒能跟上煙霧道路的落單亡魂,在殘破焦黑的村子裡徘徊。

我在曾經是家的那個地方找到化為炭的父母。
他們相擁倒在室內,幾乎可以想像當時是怎樣的情景。
槍聲讓他們不敢出門,屋子被點火,哪兒也去不了。
直到被濃煙嗆昏之前,父親都還貼緊母親的頭,不斷對她講述安慰的話語,就像她往常做惡夢之後一樣的安撫她。

我挪了幾步,在曾是工作房的位置找到四散變形的金屬片,還有一堆受到高溫迸裂的小珠子。
我認得它們的原貌,因為我天天都在看,天天都在製作,那件屬於妹妹的華麗舞衣,還有與其相襯的髮飾跟耳環。
絲線和羽毛的部份如今已全數化成灰,我的心血碎成粉末被風吹散。
舞衣沒了還可以再做一件,死去的妹妹卻也再回不來了。
我不明白,這麼一個燦爛美好、充滿未來希望的人生,為什麼就這麼被剝奪了?

成堆的遺體中,位高權重的祈禱師也身在其中,卻再也無法為我解惑。
雖然前一晚是一頭熱的只顧著搬人,但我記得特別清楚,祈禱師臥倒的位置在自家門口,背對家門,一點都不像要避難的樣子。
門前地面的陌生腳印別多,恐怕是進行過什麼交涉,卻又談判失敗。
諷刺的是,祈禱師直到死亡都還緊握著煙管--和平與友誼的象徵。

部族裡的人,家家戶戶都有煙管,然而祈禱師擁有的這支造型特別樸實,意義也特別重大。
據說它傳過了好幾代,承載自原初以來整個部族的所有靈魂,是歷史的見證者。
凡舉重大儀式,都需要用到這支特別的煙管,這次的喪葬儀式也不能例外,身為唯一僅存有資格舉辦儀式的我,從祈禱師手上拜借這支貴重的神聖道具。
為了防止屍臭引來野獸的啃咬,喪禮片刻不得容緩的進行著。
村落遺址的郊外有一片石壁,藏了一處半天然的巨大石穴,是部族的聖地,逝者的安息處所。
我用當地產的枝木焚起薰香,將遺體一個接一個的運往聖地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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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我所料,嬌小的少女身軀就癱倒在家門口。
失焦的金瞳已映不出我的身影,懸掛金珠蒼羽的耳朵再也聽不見我的呼喊。
她將一臉的恐懼無助帶往死後世界,彷彿永遠都將困在那個狀態中彷徨失措。
家屋崩塌的聲音驚醒了感傷中的我。
抱起僵直的軀體奔向村落中心廣場,全村唯一沒有火難侵擾的地方,雖然依然滿佈血腥與死屍。
幫妹妹安置個好位置之後,我又在著火的房舍之間穿梭,帶回一具又一具的族人遺體。
每一個我都認識,每一個都已化作亡魂。

夜深了,我累了。
坐鎮在人群的中心,懷抱冰冷的妹妹,見證建村以來最巨大的營火。
河川就在附近,但是一個人和一個水桶究竟要跑多少趟才夠用?
滅了火又能如何?
勉強救回幾片門板跟幾根釘子嗎?
這有什麼意義?

視線迷茫,嘴裡一遍又一遍的複誦安撫靈魂的禱詞,告訴他們「生」的旅途已經結束,願他們忘卻傷痛,乘著煙回到神靈身邊。
禱告的同時,內心團團疑惑也開始滋長。

我呢?

那我呢?

我的傷痛又該由誰來撫平?

部族的長輩們總說,死亡不是終點,只是生命必經的一段過程。
但我們不會輕易殺害生命,因為生的過程與死的過程同等尊貴,除非為了延續自己的「生」,逼不得已才取走其他生命,並且背負他們的「死」一路活下去。

那我的族人們又是為何而死?

擁有如此強大的火力,就算不來這個小村殺人也能活得下去吧。
離開的兇手們並沒有帶走任何東西,目的不是土地,不是財富,也不是仇恨,那到底是為什麼?

妹妹身穿自己製作的華麗衣裳,衣襟還有我替她繡的動物紋樣。
她最喜歡的那條披肩直到死時都還罩在身上,跟她的衣服和身體同樣穿了孔,暈滿鮮血。
在那群惡魔到來之前,她肯定還在廣場練習複雜的舞步吧。

火光終於疲累得退下,取而代之的是東起的霧白柔光。

為什麼太陽有辦法一如往常的升起?

為什麼我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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